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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历:出夜工

2022-12-14 18:18:44 1790

摘要:老黄历:出夜工这几年,农业机械有了很大的发展,我们村里的农忙无论是秋收秋种或是夏收夏种,农忙时间只二十天左右就搞定了,神速得让人有些吃惊。而在我还读小学的七十年代,生产队的农忙那是要忙到三四个月才能基本结束的。有一年年气候不好,经常下雨的话...

老黄历:出夜工


这几年,农业机械有了很大的发展,我们村里的农忙无论是秋收秋种或是夏收夏种,农忙时间只二十天左右就搞定了,神速得让人有些吃惊。而在我还读小学的七十年代,生产队的农忙那是要忙到三四个月才能基本结束的。有一年年气候不好,经常下雨的话,打谷子差不多打到过年了。

不仅时间拉得长,而且有时候还要突击出夜工。秋收的时候,晚上也到农场出夜工打谷子。当时记得我正是上小学三年级光景,听到生产队农场里要在夜里突击出夜工,就约了隔壁的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子,去生产队农场里出夜工打谷子。一方面可以挣几分工分,另一方面出夜工生产队里还供应一顿宵夜(也就是夜点)。对于当时我们这群经常挨饿的小孩子来说,自然对工分的概念不是那么强烈,最重要的是还能吃上一顿不掺杂粮的大白米饭和油荤充足的水煮洋芋片,运气好了还能捞到点油渣品品呢。

在家里吃过晚饭的时候,奶奶就提醒我少吃一碗,到吃夜宵时多吃一点,吃多了到时候生产队的夜宵就吃不下了。我就听奶奶的话,少吃了一碗饭,便就开始盼望着赶快天黑,然后赶快吃夜宵。

当然那顿宵夜也不是那么好吃的,需要付出艰辛的劳动,才能吃到嘴里呢。

天渐渐暗下来,大家陆陆续续往村西口的农场赶,反正差不多全村的劳动力都集中在一起了。自然跟我一样少吃一碗饭的人不在少数。那时候不是大家小气,是实在连碗饭都来之不易。吝啬小气是逼出来的,如果大家都腰缠万贯了,肯定也就大方大气了。

看看人到齐了,队长就安排人员。记得队长还是我们家族中的一个亲戚,也姓王,什么名字记得不太清楚了,因为大家都抬捧地称他为王队长,自然名字也就印象不深了。

王队长把人分成几伙,强劳力工分最高的就专门站在滚筒打谷机后面负责打谷子,几个体弱的妇女就去做宵夜,还有的妇女就安排在打谷机面前清理稻草,也有专门负责搬运稻草和谷子的。对我们几个孩子他看也没有看一眼,可能他认为我们四个孩子是出来混宵夜的,也就不管我们。我央求王队长说:“队长也安排我们抱谷子吧。”

“小B娃娃出来捣什么乱,回家好好睡觉去。”他凶巴巴地赶我们回去,主要是因为要供应宵夜的缘故,出来的劳动力就特别多,我们就变成多余的了。我堂哥看见了,就对王队长说:“也让他们做点事吧,就让他们四个一边两个抱谷子到打谷机旁边吧。”我堂哥当时是生产队的出纳员,队长自然也要给他面子。他就答应了我们把堆成小山似的谷子,抱到打谷机旁边理好,好让打谷子的人顺手就能拿到。那情景有点像战争年代失去了亲人无家可归的穷孩子要参加八路军,首长却嫌这孩子个子矮年龄小,经过反复央求才准许参加的情节。

我们比那被允许参加小八路的孩子还高兴呢!

记得我们邻居的其它三个孩子是:段锡军、段金才、王文星,段锡军和我在一组,段金才、王文星在另外一组。段锡军和我负责左手边的抱谷子,段金才和王文星负责右手边的抱谷子。队长说:“准备好了,开始打谷子了。”一个生产队的全劳动力全部都进入战斗状态,大家各就各位。队长将电闸刀闸上,滚筒式打谷机便欢快地运行起来,我们几个孩子非常卖力地跑来跑去抱谷子,一开始因为紧张也就忘记了辛苦,忘记了肚子饿。还生怕抱的不卖力,大人们没有谷子可打,会受包弹(方言:责怪之意),跑得非常勤快,将谷子在每边打谷子大人后面码得高高的一大排,打谷子的大人一转身就能拿到谷子了。

时间一长,我只觉得腰酸背疼脚软上气不接下气了,本来油水就少,还少吃了一碗饭,胃里好像有一样东西用爪子抓着似的空饿着。真是越穷越见鬼,越冷越刮风,越饿越没有东西吃。先前那种愉快劲,已经不知飞到哪个爪哇国了。此时此刻每抱一抱谷子都要咬紧牙关,否则就会要倒下似的。打谷机飞快地旋转着,大人们还是像先前一样,飞快地在打谷机上旋转着谷把子,一下就打干净了一把,有人已经在摧我们,赶快抱谷子来,否则就闲着了。队长也过来骂:“小B娃娃,让你们回家闲着,非要来凑热闹,现在不行了吧。”

我那三个同伴肯定和我一样,快要扒下去了!

这时《红岩》江姐唱的《红梅》那首歌在我心底响起:“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顿时充满了全身,我飞快地抱起谷子来,其它三个孩子都被我感动了,也就跟着飞快地抱着谷子。大人们见我们这么卖,也好像加快了打谷子的速度,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队长高声大气地喊起来:“停工吃夜宵了。”

队长一声号令,打谷机也就跟着停了下来,这时好像只有明晃晃的大电灯泡在“滋滋”地响着,盼望已久的夜宵终于快到嘴了。不过其实任何事情都是在没有发生之前,盼望到来之时,显得特别的勾引人和让人兴奋,真正发生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人们拍着身上的灰土,从井里打了桶水,挤在一起洗手,不时开句荤嗑子玩笑。然后围到一大甑子大白米饭前面,还外加了两大桶水煮洋芋片。

我们四个人尽管累得已经不想吃东西了,还是跟着大人找了个大钵孟准备盛饭吃,队长却从生产队仓房那头向我们四个招手:“四个小B娃娃过来一下,把手里的碗放下!”

虽然亲戚,但那时候胆子小,就最怕队长,听他喊就乖乖过去。只见一张抽屉桌上摆了四大碗大白米饭,队长有点慈爱地说:“今天晚上你们四个小B娃娃比全劳力还表现得好,每人奖励一碗大白米饭。不够吃到外面再盛,可别撑多了,回去睡不着觉。慢慢吃啊!”说完就离开了。

我们四个人各端了一钵孟饭,我扒开饭正要吃,大白米饭下面露出了几块油渣,我们四个人相视会心地微笑起来。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地喊:“今晚上的油渣怎么这么少,打捞了半天也捞不着什么。”

我们这时心里都在偷偷地笑,刚才的劳累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我好像吃了两大钵孟,段锡军还干了三大钵孟呢,几个人肚子都干得圆嘭嘭的。已经十二点了,大家就各自回家了,那天晚上因为吃得太饱,我梦见自己死了,被放在棺材里。第二天奶奶说我一晚都在踢被子,不过队长那油渣的味道确实太美妙了,现在想起来那酥酥油油的味道还留在面颊两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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